第四章 连城

　　我用了三年的时间，终于参悟了扫地的真谛——这一切都是一个玩笑，资质平庸如我，与大侠无缘。
　　然而，大师兄边城的出现又重燃了我的天下梦。
　　“喂，掌门说你最近几年表现不错，特地批准你与本届弟子一同学习法术。明天你不用扫地了，有个资质更差的人代替你，上课去吧。”
　　我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从明天起，有另外一个人会被人叫唤“喂”，我连唯一的名字都失去了。

　　次日，我随着新生的人流涌入了太虚学堂。
　　学堂和普通的私塾没什么两样，一个方方正正的讲台，下面是长桌若干张，一字分别排开，中间空出了一块地方，俨然镌着一个八卦的图样，大概是作演示法术之用。

　　我尽量保持沉默来掩饰自己扫了三年地才开始学习法术的不堪往事，用一句话来说就是与其开口让别人知道你是个傻瓜不如闭嘴让别人猜你可能是个傻瓜。按照我的逻辑，我自然开始怀疑坐在我旁边的那家伙是个傻瓜。我开始仔细打量他，白净的脸上眯着两只眼睛，嘴唇薄如柳叶，身形瘦削，从就座到现在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开始上课。”一声宛如天籁，悠然传来。
　　全场安静了下来。

　　一个仪态端庄的女子款款地步入了学堂。华丽的天蓝色霓裳一洗如净无风自摆，比普通太虚女弟子的道袍多添了几分妩媚。女子的五官精致，尖尖的瓜子脸，樱桃般的小嘴鲜艳欲滴，眉如弯月眼似秋水。她的气质既非大家闺秀亦非小家碧玉，倒是有几分仙气凛然。大家都看呆了，世间居然有女子如此！

　　“大家好，我叫连城，你们可以叫我师姐，我一直负责教授太虚观的新生，今天开始，我会让大家对太虚观有全面的认识。”女子一拂袖，从容地坐在讲台上。

　　“世上有八大门派，其中有两派传自仙界：云麓和太虚。”底下啧啧一片，不少人脸上流露出自豪的表情。　　
　　“云麓自古便得皇家青睐，炎黄战蚩尤，黄帝得九天玄女所赐天书三卷，将之授于旱神转世的女魃，这三卷天书分别是：天书火卷，天书水卷，天书风卷。凭借着天书与神体，女魃一举击败风伯雨师，功勋无量。女魃成立了云麓仙居，战后避世修身，不久便羽化登仙。”连城不愠不慢道。

　　“凭什么云麓和太虚都是仙家，他们就深得皇朝喜爱？”
　　“就是，应该出来较量较量！”
　　“就是就是。”下面已是议论纷纷。

　　“咳——”连城清了一下喉咙，微微一笑，不知是对这些新生弟子的方刚血性的赞赏还是年少无知的嘲笑。
　　“太虚派源自西昆仑。西王母居于昆仑，养异兽，有神通。炎黄之战，西王母委派云华夫人助黄帝，云华觅得聪慧弟子，授以西昆仑之无上道法：通灵真言，通灵真诀，太虚符法。临行前，诸弟子成立太虚观，供奉云华。”连城并未理会弟子们的议论，继续说道，声音如行云流水般温柔。

　　大家都认真地听着连城的讲解，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这其中究竟有多少学术成分，又有多少是由于她的姿色，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女性出现在男孩们荷尔蒙分泌旺盛的时代，的确是件很要命的事。

　　下课了，关于连城的花边资讯也开始了。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这个仙女师姐来。据说，连城是当今掌门宋御风的掌上明珠，是大师兄宋边城的亲妹妹。还据说，每年大荒演武的时候，有不少演武状元英雄豪杰在古祭台向宋御风提亲，却遭到毫不留情地当场拒绝。还有天下各富家公子上门主动出资修葺翻新太虚观以套取宋御风好感，均无功而返。有人说，连城一心修道，儿女私情暂不考虑。有人说，连城与某富家公子有一段美好姻缘却不幸被其父棒打鸳鸯。还有人说，连城乃云华夫人再世，不食人间烟火。到底是女儿家的心事，一时众说纷纭。

　　那些参与谣言的传播者，自知自己与连城不般配，于是不作非份之想，说尽非份之言。反而是那些装做不在乎却竖起耳朵不放过每一种传言的人才是最有想法的人。例如我，也例如坐我身边的那个傻瓜。当然，男人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很重要。例如对那个女人而言，梢了你一眼，你以为她对你媚态万千；对你微笑，你以为她已心动旌摇；施你小恩小惠，你要涌泉以报。感情就是那么不公平。扯远了，故事再发展下去就要变为泛滥的青梅竹马，可是，我说过了，我无父无母，于是我遇到了生命中第一个如此婀娜多姿又柔情似水的连城，我只想到了一个字：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