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出发

　　我莫名其妙成为了宋御风第一个入室弟子的故事在太虚观流传开了。

　　白眼无数瞬即变为红眼无数，只有段龙和连城待我如故。

　　大家都认为，入室弟子会学到更多的高级法术。殊不知，师父除了教我画些基本的符法之外，就是观测一下星象，占卜一下天气。每天的生活无外乎早上一杯清茶，中午陪他老人家闲聊，晚上打一盆洗脚水奉上。

　　“师父，为什么不教我太虚观的武功？”

　　“你连太虚观的至高心法邪影真言都会了，我真不知道还要教你什么。”

　　“可是我总觉得大侠不是一天练成的吧，高手都是从扎马步学起的啊。”

　　“你见过高手比武的时候先上去扎个马步的吗？真正的高手从来都是一步登天的。”

　　“但你总要教我一些别的招数吧，总不能每次一出手就用邪影吧？大侠过招都总有秘密武器留到最后救命用的，再说，邪影要是不好使了怎么办？”

　　“邪影不好使就别出手，你要是每次出手都能召出邪影已经不错了。你说的那些不过是大侠们给你留下的错觉，真正危及性命的时候唯一的秘密武器就是脚底抹油——开跑。你拿得出手的武功也有了，以你扫地的速度开跑别人绝对追不上你，你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侠了。”

　　我好生失望，大侠居然是这个样子。

　　“其实你又何必执著于武林和大侠呢？大，侠，皆无法改变，而大侠却可以改变。”

　　按照我的理解就是一个逗号可以改变大侠。

　　“不，你仔细看。”

　　“师父，上句和下句只有一个逗号之差别。”

　　“你只看到表面的，差别不只一个逗号。”

　　从日出到日落，看到我连字都要不认识了，师父把我叫进书房，道：

　　“你看出差别了吗？”

　　“我只看出了一个逗号的差别。”

　　“其实你已经离答案很近了，但是你离答案越近，越找不到答案。”

　　我跪在地上请求师父参破。

　　“看，其实是两个逗号。”师父说。 
   
　　终于到了接近大荒演武的日子。

　　师父终于对我说，你下山吧。

　　下山，那是个多么神圣的词语。我真不敢相信，我的大侠修炼生涯就这么结束了，在我的印象中，下山就意味着出师，出师就意味着要有一番作为。或许我早就知道离开太虚观这件事迟早会发生，既然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事，为什么不早点发生也好。人总是这样，往往会自己冷静地反思面对巨变的时候怎么会那么冷静，新的旅程固然让人兴奋，可是旧的东西似乎也很好。

　　这次旅程并不孤单，带队的有大师兄宋边城，还有连城和段龙随行，还有那个坐上宾弈剑少年。这不禁让我怀疑，舞刀的人不一定都循规蹈矩，而弄剑的人一定行踪不定保持神秘感。例如这个弈剑少年，好像我在太虚观的这些日子就从来没有看到他的出现，但是在该出现的时候他就出现了，并且告诉你其实我一直没有消失过。

　　师父只送我们到白玉台，师父说，走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我朝师父深深地一跪，虽然师父没有教我什么功夫，甚至我觉得师父经常捉弄我，但是总会觉得这次一走，永远都回不去了，太虚观将埋葬在我的记忆中，想到这里，两行清泪婆娑而落。

　　“去吧，后会有期。”

　　我在依依不舍中离开了太虚观还有这个让我扫过每一寸土地的师父。眼看师父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不见，开始感慨人生变幻莫测，踏上新的旅途。

　　太虚观建在深山之中，观外有白玉砌成的楼梯直通而下，往日困在四面高墙之内没有参照物，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居高临下。眼看楼梯顺山势而下，没入云端，太虚观果然是天上人间。顿时恍然大悟师父那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的含义——师父他老人家要是送我们下山大概自己就爬不上去了，白玉台果然是个离别的好地点，一步楼梯都不用走。

　　正当我准备下楼梯的时候，突然身边那个弈剑少年腾空而起，不知道哪里多飞来一把剑，他竟然驾起剑来，再回头看，边城召出了一只凤凰，连城召出了仙鹤，二人也纷纷骑了上去。

　　“边城兄，我们来比比速度？”弈剑少年提议道。

　　“好啊，一炷香之内，看谁先下了山。”宋边城从来不是个示弱的人。

　　“还有我，我也要来。”连城已经迫不及待地驾着仙鹤偷步出发了。

　　“段龙，邪念功力尚浅，你就陪他慢慢走吧。我们先出发，望川镇见。”边城说完也追了上去。

　　“再会。”弈剑少年说完便御剑而去。

　　真不敢相信，前一刻还济济一堂，现在就剩下我和段龙还有秋风扫落叶的声音。弱势群体果然倍受欺负，这是一种文化。

　　“抱歉，我连累你了。”我很内疚。

　　“没关系，我们是兄弟嘛。”段龙哈哈笑道。

　　段龙那种洒脱的性格，有时候真看不出来他是个情痴。

　　于是，我们拖着长长的背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