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邪念

　　究竟弥留是个什么滋味？
　　如果临死前人生可以回忆，那么我的人生并不灿烂：我惯用的扫把，温柔如娘的连城，神秘的段龙，对我从严要求的掌门，背剑潇洒的弈剑少年，四周骄傲的欢笑的人群……我全部的人生。

　　不知我出生时，有没有人围在床榻边欣喜若狂；不知现在，有没有人围在我床榻边悲伤得梨花带雨。渐渐地，我听到来自天堂的声音——
　　“主人，回来吧主人……”好像那个道士模样般的小人突然开口了，对我轻唤道。
　　我欲垫起脚尖窥视天堂，寻声而去，又听见了人间的声响——
　　“连城，是不是你教他邪影？”一听便知是宋御风。

　　“没有……绝对没有。”连城的声音颤抖而倔强，且分明带着哭腔。
　　她为我落泪了吗？
　　“爹，不管是不是妹妹教的，此人来历不明动机不纯，现在又偷学本门禁学的功夫，不如现在顺水推舟，送他一程，以免日后遗祸苍生。”

　　阵阵寒意袭上心头，这是平日道貌岸然的宋边城吗？
　　“爹爹，万万不可，不管这个人怎么学会召唤邪影的，他已命悬一线了，怎么可以落井下石呢？”
　　此声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人生若只如初见……此一生，与谁初见？
　　这个问号，在一生行尽的时候，原也不是那么重要。
　　我第一次有了想拥有连城的念头。

　　“我”轻轻对着那个一脸乌青的道士说：“小影，你先回去，我还要办点事。”
　　那个道士模样的怪胎叫小影？那个我是谁？

　　身体慢慢温暖，我努力地睁开眼，被模糊的光线刺得有点痛。秋天午后的阳光明媚依旧，此时当个慵懒的小猫多好。我蜷缩了一下身体，转过身，果然有人守候在我床前。我把头往那个身影埋了埋，手悄悄地过去抱住了她的腰，等待连城温柔地抚摸我，然后我再作慢慢苏醒之状，迎接她喜极而泣的泪珠跌落我长满胡茬的英雄的面庞。

　　“水……”我故意引起她的注意，微弱地叫道。
　　我感受到她柔软的手掌轻轻地把我的头抬了起来，喂了我一口水，又轻轻地将我放下，最后，顺着我的额头至发丝轻抚了一下。
     这一抚，我知道我的初见来了。

　　我完全睁开眼，给了她一个大侠大难不死战胜死神胜利式的微笑。
　　当我看见守在我床头的人竟然是宋御风掌门时，笑容僵得如石像一般……
　　“掌门！”我骇得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

     “你不必下跪。”宋御风道。
　　很多江湖传说中的大侠醒来看到自己的长辈通常都有那黄金的一跪，但是一宋御风没救我，是我自己醒来的，二我又没做错什么事，三他还坏了我的连城美梦。其实我想跟他说我没有打算下跪啊。

　　“你叫什么名字？”宋御风从来没有那么仔细地打量着我。
　　“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喂。”我怯生生地回答道。
　　“你知道你召出来的是什么吗？”
　　“不知。”

　　“有人教你通灵术的吗？”
　　“无人。”
　　“你成功召唤了邪影，恭喜你成为了正式的太虚三代弟子，”宋御风望向窗外道，深秋落叶缤纷，“心存善念，邪影不侵。”
　　“从今天起你就叫邪念吧，切记这八个字。”宋御风转过身，面对着我道：“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扑通一声，我黄金一跪，激动地喊道：
　　“师父！”